放牛吃草：一個5人小家庭的成長

聖誕節當天帶以理去基隆碧砂漁港海釣，當我手上握著釣竿，揹著冰箱，準備走上防波堤時，以理突然指著防波堤前的一個牌子，提醒我上面寫著「禁止釣魚」。當時我愣住了，雖然數百名釣客對這個牌子都不看一眼，但孩子的質問，卻如巨岩般石破天驚重擊在我心頭，我不可能告訴他「別理這個牌子」，只好跟他說：「我們待會問問漁港人員，能不能釣魚？」

我很擔心，如果屆時漁港不能釣魚，我是不是捨得馬上帶小孩離開？如果明知不能釣，卻又帶著小孩去釣，小朋友對大人的是非價值觀會有哪些觀感？我的心頭忐忑著。

到了釣場，整片防波堤漆著大字：「禁止釣魚」，每個字幾乎都一人高，但整個漁港周遭卻有至少兩百人正在釣魚，漁港旁就是海巡隊，卻不見任何執法人員。我問常來釣魚的朋友，他回答：「以前禁釣，但最近已經開放了。」我如釋重負地告訴以理，已經開放了，但牌子還沒拿掉，以理似乎能接受這個解釋。

大人的犬儒與荒謬

不過我的心中還是很不安，因為朋友畢竟不是漁港人員，隔天我打電話問漁港總幹事，總幹事告訴我說，漁業署的確有開放漁港垂釣的計畫，但尚未正式公佈，目前仍處於禁釣中，只是釣魚已成常態，多年來如此，漁港和執法人員都不願意管。我心中想，漁港因此就讓釣客釣魚，出事了釣客自己負責，也因此出現眾多釣客在「禁止釣魚」警告牌前釣魚的荒謬景象。

幾年來每天跟小孩在一起，我發現小孩的行為模式幾乎都是複製家長，如果家長不能隨時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，很快就會在小孩身上，看到另一個讓人失望的自己。換句話說，「身教」其實是在家教育很重要的一環，甚至逼得我「違規」都要找小孩不在身邊時。

最常見的是，有時開車或騎車偶爾會闖黃燈，甚至紅燈右轉，但只要小孩在車上，他們一定會問你：「爸爸，剛剛已經變成黃燈（或剛剛是紅燈），你怎麼沒停下來？」剛開始我還想硬坳：「我開過去才變黃燈的啦」或「我沒注意到」，幾次過後，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，只好跟他們認錯：「爸爸錯了，爸爸不應該闖黃燈（紅燈），下次要改進。」

停車也是一樣，小朋友常說：「爸爸，這是紅線，不可以停車。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覆他，只能據實跟他說：「我人在車上，如果影響交通，再馬上開走。」或者我騎機車抄捷徑上人行道，小朋友也都會提醒我：「爸爸，機車不能上人行道喔！」我趕快向他們承認自己錯了，並騎下人行道。

住家附近就是天母運動公園，公園入口看板以文圖說明，公園內不能放風箏，不能帶寵物入園，不能打棒球，園內池塘不能釣魚等，但常常有人放風箏，不少人帶狗入園，也有人在裡面打棒球，無時無刻更有人在園內池塘釣魚，以理每次看到，總問我：「這裡不是不能╳╳嗎？為甚麼他們要在這裡╳╳？」我無言以對，只能說「他們的行為是錯的」。

說別人容易，真正叫我感動的是，小朋友一但認為「是錯的」，即使攸關他們的利益，常常也不會去做。

較早的一次，大約一年多前，我帶著以理在住家附近溪澗抓魚蝦，以理幾乎每個溪段都下水瞧瞧，後來在一顆大石頭下的角落水中，發現一個別人放置的「捕蝦器」，裡頭有豬肉，且吸引了不少中、大型的淡水蝦在裡面，以理很高興，想抓出裡面的蝦子，我告訴他，這是別人放的捕蝦器抓到的，我們不能抓，他很不捨，但也知道不能這樣做，最後很掙扎的把捕蝦器放回去。

今年夏天，以理有一陣「鍬形蟲熱」，到處去抓鍬形蟲，當時我們常去陽明山國家公園山系爬山（夏天較低的山蚊子很多），以理每次都很反彈，因為他知道國家公園內不能抓任何昆蟲、生物，但我們有登山的考量，並無法完全順著他。

有一次，我們從冷水坑下到涓絲瀑布途中，我在步道旁樹上發現一隻罕見的大型扁鍬形蟲，我們都好興奮，以理佇足仔細觀察，發現鍬形蟲身上有些汙泥，最後看著鍬形蟲受驚跌落草叢中，隨即毫不留戀的繼續向前。我有點訝異，以理竟然可以不為所動，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「捕捉回家」的引誘。而我，很想替他抓回家，有點後悔剛剛應該不要跟以理說，然後偷偷帶回家讓他驚喜。我的守法觀念顯然比以理差多了。

一年多前，我們全家騎腳踏車經過雙溪自行車道時，在雙溪流入基隆河的入口處，看到一個釣客用遠投甩竿，釣上一隻可能有七、八十公分的大土虱，以理羨慕不已。幾個月前，朋友借了我一支遠投甩竿，我興致勃勃想帶以理去那個地點釣土虱，沒想到以理跟我說：「爸爸，那裡禁止釣魚耶！」我只好轉得很快：「喔！那這樣我們就不去那裡了。」

我知道附近有禁止釣魚的標示，但想標示與我想釣魚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，有點想混過去，但在小孩的監督下，我「不得不」當個守法的好公民，為了教小孩，家長不得不學習守法，這正是在家教育的優點之一。